玄夜凝华

狐言天师·“碎尸杀人狂”与九尾狐狸精(5)

此前心中的疑惑和这句最后的控诉狠狠地冲击着司空浔的大脑!

如果它,只是在这附近静静的开着店,扮成人类,在这座城市里生活。然而有一天,一个似乎有些法力的男孩突然出现,接着很不合时宜的,电梯故障,他们一起被困了好几个小时。那个男孩似乎是个天师,它们妖怪的天敌。但看起来,他却并没有察觉它的真实身份,于是它决定套一套他的话,或者分散一下他的注意力,所以它才那么健谈,结果很意外的,他们相谈甚欢。后来,电梯总算修好了,男孩走了,却又停留在了楼下小摊边,似乎并不打算这么快离开这一带,它不太放心的偷偷跟踪,想看看这个年轻的天师到底来这附近干什么,然后……

它却迎来了它的死期。

如果事情就是这样,那算不算,是司空浔害死了它?

司空浔猛地抬手捂住了脸!

他的指南针从手上滑落,掉在了地上。指针指向的前方是站在不远处跟其他人正商量着到哪儿喝酒庆功的马师兄,他的獓因邪气太强了,所以指南针一直指向着他。

“这是什么?”还站在司空浔身边的单斌注意到了这个小道具,他把指南针捡起来看了看,问道,“你是跟着这个找来的吗?哦对了,绫罗说过,你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灵觉。”

“单斌哥……”司空浔用颤抖的声音慢慢的说道,“你们……确定它……这只地狼就是那个吃了好几个人的妖怪吗?”

“啊?”单斌莫名其妙的望着他。

“刚刚围堵它的那些人,看到它吃人了吗?”司空浔抬起脸,注视着单斌的眼睛问道。

“你想说什么?”单斌低下头也注视着司空浔,事到如今了,他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个指南针,可以识别出邪气,它会指着散发邪气最强的那个方向。可是……”司空浔紧紧盯着单斌的眼睛,用颤抖的声音说道,“可是它一直,指着马师兄,从来没有指向别的位置。”

“难道你想说马师兄……别太过分了司空浔。”单斌有些生气的说道。

“指南针识别出的是马师兄身上使役妖的邪气。”司空浔澄清道,他并没有怀疑马师兄。

“那还有什么……啊……”单斌说道,但话说了一半他自己都察觉到了不对的地方。

“指南针连使役妖散发的邪气都能分辨出来,却没有指向过就在不远处的这只地狼……不,从来没有指向过它,因为今天傍晚,我还跟这只地狼在同一部电梯里困了近三个小时。”司空浔说道,“因为这个指南针的指针,虽然被我在‘至阴之时’放到‘聚阴之地’特殊磁化过,可以识别阴邪之气,却没有识别妖气的功能。”

“所以,这只妖怪,因为身上没有多少邪气而没被识别出来。”司空浔缓慢却坚定的述说着自己的推论,“而吃人的妖怪,犯的杀业越重,身上的阴邪之气也越重,是不可能,不被指南针识别的……这只地狼,是因为很久都不吃人了,才……”

“够了!”单斌突然大声打断了司空浔的话,说道,“它一定是用了什么特殊的法术掩藏了自己身上的邪气!”

“那它……为什么不掩藏好自己的妖气?为什么还能那么容易被你们抓住?”司空浔的声音里慢慢带起了哭腔,眼睛却还直直的注视着单斌,单斌有些心虚的移开了视线。

“因为我们的灵觉比你那破玩意儿有用十万倍。”这时,马师兄走过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司空浔,说道。

司空浔不再说话,静静地跟马师兄对视。半晌后,马师兄哼了一声,说道:

“看来那个传闻是真的——司空家出了个被妖怪蛊惑了的不肖子孙,还曾经给他们家族带来了大祸。”

单斌瞪大眼睛看向马师兄,又低头看着突然开始全身发抖的司空浔。

“原来就是你啊?还被封了灵觉,也是可怜。”马师兄低下头去,笑着看着司空浔接着说道,“哈哈,没关系,你还小嘛,以后注意点,妖怪说的话最好别信就行了……哦对,你又分辨不出来谁是妖怪,这可真是没办法。”

说完这些话,马师兄直起身来拍了拍单斌的肩:

“好了单斌,我们走吧,找地方喝一杯。”

单斌又看了还跪坐在原地的司空浔一眼,最终,什么都没再说,跟着其他人离开了。

 

人都走光了。

不远处办公楼里的灯光慢慢的一盏盏熄灭,夜深了,只有昏黄的路灯照射着空无一人的工地。

司空浔在原地坐了很久,坐到市郊深夜的冷风吹得他打了个寒战,他才似乎感觉到自己的身上恢复了一点知觉。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身上的血腥味呛得他连咳了好几声。

他回过头去,看着地狼死不瞑目的头颅,那双已经白浊的空洞眼睛里曾经透出过那么和善快乐的光,他能清楚地想起。

“对不起……”

司空浔拖着早已经跪得没有了知觉的双腿慢慢挪过去,伸手合上了地狼的眼睛。

“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我并不希望变成这样……我相信你什么都没做……对不起,对不起……”坐在身首异处的尸体边,司空浔再也忍不住,边道歉边放声大哭了起来。

他明明知道自己是天师,不管自己愿不愿意,他都继承带有法力的血脉,他是妖怪们的天敌。

他明明知道自己极有可能因此而被针对,被袭击。

他明明知道很多妖怪就是吃人的,就是与人类为敌的,消灭它们一点都不冤。

他明明知道最好的方法就是敌视那些妖怪,时刻警惕着它们,让自己成为捕猎者而非猎物。

可他依旧没法把那些能够沟通,能够融入人类文明的生物们武断的全当成不得不消灭的怪物。正是因为自己缺乏了这一份戒心,没能及时查觉出地狼的真实身份,这才导致了今天一连串的误会。

如果在电梯里他能跟地狼单独对峙,即使那必定会是段剑拔弩张的经历,但至少,无辜的“人”不会死得不明不白。

怪只怪他这样的人偏偏继承了天师的血脉。

可是天师……曾经看着那个神采奕奕的单绫罗,他还对这个职业怀着几丝憧憬。但今晚,那个马师兄,甚至包括单斌,却让他感觉到恶心!比他这一身的泥和血还恶心!

司空浔伸手抹干了眼泪,他得找点什么挖个坑把地狼给埋了。他站起身来,翻过土丘来到工地上,很快,他找到了一把铲子。

地狼有自己的家庭,有刚满月的女儿,它的家人连它最后一眼都没法看到了,事到如今,就这样一副原形毕露的样子也没法再让它有个像样的葬礼了,但是,总不能让它曝尸荒野,也不能让它被环卫工人发现,当做野狗的尸体,扔掉或者烧掉,这样也太可怜了。

所以司空浔只能就地挖个坑,把它给好好的埋葬了,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

然而当他拿着铲子回到原地,地狼的尸体却消失无踪了。

甚至连地上的血迹都消失了,周围的一切,让他甚至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做了场梦。

可是他的身上脸上却还残留有干涸的血迹,脖子上的掐痕也还在隐隐作痛。

铲子“锵”的一声掉到地上。

深夜的凉风吹得司空浔又打了一个寒战……

 

“对不起……”

几乎没有灯光的树林深处,一个“人”捧着地狼的头颅,轻声的说道。

“对不起……我来晚了……”

那是一个全身黑衣的青年,却留了一头齐腰的长发。他就这么直直的伫立在一片黑暗之中,只有那一双如寒星般的眸子里,闪过了一丝森然的杀意。

“放心吧,我会为你报仇的。”

“所以,可别怪我啊,小浔。”

 

当司空浔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

他打电话给班主任请了一天假,由于他的声音虚弱又沙哑,所以班主任毫不犹豫的准了他的“感冒假”。

司空浔对着浴室的镜子注视着自己一身的血污和淤青。

真是,自找罪受!

司空浔自嘲一笑,他就是管不住自己!早知道昨晚不去趟那趟浑水,老老实实吃完煎饺直接回家,就不用饿着肚子深更半夜在外吹冷风,还一身又是血又是泥的去打出租,差点没把司机吓死!

“也不用挨了顿胖揍,还害死了个无辜的‘人’。”

司空浔又深吸了一口气,糟糕的经历压迫着他的神经让他没法顺畅的呼吸。

他打开淋浴,温水浇在擦破的伤口上,火辣辣的痛。

痛得他眼泪又要出来了。

“小毛头,又摔啦?”

脑海里突然响起一个声音,是从他的记忆深处传来的,那段时间每次他摔跤受伤,都会哭着跑到那个固定的地方去,然后,那个“人”的声音会突然从他头顶传来。

有时会半真半假的骂他几句或者嘲笑两声,但紧接着,那“人”会把他抱起来,让他坐在凉亭的石凳上,轻轻帮他吹一吹伤口,有时,还会去找一些草叶,捏碎后把草汁涂在伤口上,凉凉的,然后很快就不痛了。

“死小鬼,就会给我找事做。”

每次那“人”都会抱怨两句,但每次,那双帮他敷药的大手都是很温柔的。

司空浔用力摇了摇头,扯动了身上的伤口,痛得他全身一抖。

还不是因为那个流氓头子一样的马师兄,让他想起了一堆没用的事。

“‘别信妖怪说的话’……吗?”司空浔靠在浴室冰凉的瓷砖墙上,抬头望着天花板上的白炽灯,“话是这么说,但是……”

被人善待的记忆是弥足珍贵的,特别是当你很缺少那份善意的时候。

“当时,你到底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帮我吹伤口的呢?狄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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